R. H. Felidae Athena

是一只猫科动物
重生的嗑cp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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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女套路,角色塑造和女权主义创作(2)

本文又名《我为了逃避学术性写作都在干些什么》《我有多恨白男编剧》《近九千字的庞然大物:天哪我都干了些什么》

 

没错,是我,一些人最喜欢的而一些人恨之入骨需要举报的激辱顺直白男bot又回来了!

虽然这是一系列科普性文章,但我对本系列的定位更接近于同人粉丝圈元分析(Meta Analysis),因为我就是同人女(骄傲脸),所以我不会遵循传统写作形式并打破作者和读者之间的界限。大家的转评我都看了,有人提出“感觉这样一来怎么写横竖都不行”(嘿,这里没有评判意味),我想说的是,并不是这样的。正如我们上次提到的那样,套路就是套路,它们没有好坏之分,只有用得好和用得不好的区别。一个陈词滥调的套路可以进行套路反转(Subverted Trope),比如《青春变形记》里的美美,她一开始就是以最刻板印象的模范少数族裔(The Model Minority Trope)形象出现的,她成绩优异,喜欢并擅长数学,她有个严格的妈妈并非常听妈妈的话,从不玩耍而是积极支持家庭。但随着剧情的推进,我们看到了美美不想总当一个听话的好女孩,她喜欢妈妈讨厌的男孩乐队,她想要叛逆,她发现自己的变身能力后有意识地利用小熊猫赚钱……如果你是把玩套路的大师,你甚至可以双重反转套路(Double Subversion),用第三种意想不到的情节让期待反转套路的观众惊讶。不过就像套路是中性的道具一样,反转套路一样可以陷入平庸,但有意识地利用套路,超越套路,就可以让你的角色塑造和写作从陈词滥调中脱颖而出。

请记住,女权主义批评、女权主义测试甚至包括读者评论永远只是你工具箱里的一个工具,和Word文档、WPS或者石墨文档比起来没有什么不同,它们不是指南,更不是纲领;不用因为女权主义批评而在创作上畏手畏脚,大胆阅读、观影,大胆自由创作吧,女权主义批评只是让你意识到可以做得更好的垫脚石。而且如果你看了足够多的烂片、垃圾角色塑造(相信我,一个为了女演员看了太多烂片的人如是说),你一看到糟糕的厌女套路/女性角色塑造就能马上认出来,当你能迅速识别的时候,你就会下意识地避免陷入这些陈词滥调,此时再进行创作,你就不会感觉束手束脚了。

 

套路,套路,一切都是套路

上一篇文章里我们已经讨论了强大女性角色尽管有着女性赋权的意图,但并不总是反映了真实的女性形象,她们常常因为顺直白男主导的行业潜规则而被迫降级。这次我们将更加深入这一普遍现象,分析各种反家庭的女性角色的原型。需要注意的是,根据时间和地区的不同,人们对性别规范的定义也不一样。所以,有的角色套路在某一时间里可谓是清新脱俗甚至代表了女性力量,但一段时间后却显得陈腐不堪。但就像我们强调的那样,套路没有好坏之分,只有被蠢货老白男编剧们滥用的套路。

女巫(The Witch Trope)蛇蝎美女(The Femme Fatale Trope)可能是最常见的、最古老也是最知名的非贤妻良母女性角色套路。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尽管阴险狡诈、腐化男人的蛇蝎美人自古以来就有,但女巫的形象并非一直都是负面的。女巫,在不少多神教文化中并未被妖魔化,她们有强大的巫术,有珍贵的知识,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文化,唯独“邪恶”并不是她们的基本特征之一。欧洲和北美污名化并大规模迫害所谓“女巫”的历史,是宗教迫害与性别歧视结合在一起。虽然现在早已不是中世纪,但对女巫形象的偏见还是顽固地残留了下来。人们总是认为,女巫是格格不入的社会边缘人物,是邪恶的化身,她们没有心,她们欺骗、操纵好人只为达到自己的邪恶目的。可是,历史上被指控为女巫的人,她们明明是系统性压迫的受害者。

典型的女巫形象不是嫉妒年轻貌美女孩、没有自己孩子的干瘪老处女,就是利用自己的巫术和魅力勾引男人高度性化却痛恨小孩的危险女人。人们认为失去青春和美貌的女人是可怕的,同时认为性欲旺盛却没有孩子的女性也是可怕的,这反映了社会对女性性欲不受传统家庭制度束缚的恐惧。另一方面,把作物歉收或者异常气候等现象怪罪于“女巫”,也体现了人们对女性拥有力量或者知识的恐惧。近年来,女性开始重新夺回女巫的称呼,在抗议川普上任和支持堕胎合法化的女性集会上有女性打出了“我们是你们烧不死的女巫的后代”的口号。另一边,萨布丽娜这样忙于应付生活和成长、和其他女性并无根本差异的青少年女巫或者《沉睡魔咒》里令人同情的、人性化的、甚至非常姬的女巫玛琳菲森(不,我不承认《沉睡魔咒2》的存在)的流行也体现了人们对女巫形象态度的转变。两者的叙事主体都从男性视角转变成了女性主体,故事讲述的是女性自己的故事。不过令人玩味的是,在米兔运动(Metoo Movement)开始后,深陷丑闻、甚至没有被指控的男人们开始用“猎巫运动”来形容女性们反对系统性性暴力的草根运动,认为该运动“伤及无辜”“让男人害怕与女性交流”,这不禁让人怀疑有些男性是否真的有颗心,或者是否有脑子,亦或者两者都没有。

另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近些年来,酷儿们开始夺回女巫和巫术(Witchcraft)的解释权,并将巫术和异教解释为自我赋权的工具。自基督教化以来,异教文化一直是被边缘化、被妖魔化甚至被迫害的对象,所以也难怪酷儿群体们从中得到灵感,社群内部开始流行巫术文化了。相比起刻板僵硬且恐同的基督教文明,历史上相当多异教文明都对性多元群体相当宽容,甚至崇拜性多元群体,因为ta们被认为有特殊的能力。有色人种,原住民,酷儿群体长久以来一直被剥夺权力;而巫术文化给予ta们力量。所以是啊,现在蜡烛和巫术被当做是酷儿文化的一部分。《恐惧街》三部曲可能是近年来最值得一提的反转女巫套路的电影,女巫萨拉·菲尔(Sarah Fier)据称诅咒了故事所在的小镇,导致几百年来人们深受诅咒之苦。但随着故事的推进,我们跟随萨姆和蒂娜——一对女同情侣——的冒险发现,萨拉·菲尔从来不是邪恶的加害者,相反的是,她是恐同症与厌女症的受害者,因为爱上了相同性别的人而被当做女巫处死。诅咒小镇的另有其人,男人上百年来通过献祭女性给魔鬼来获取不正当利益。“他们要把我当作替罪羔羊而我绝非羔羊!”,三百年前因爱上相同性别的人而死的萨拉·菲尔不屈的声音振聋发聩,三百年后的一对女同性恋情侣听到了她的呼喊并解开了诅咒,终结了男性的杀戮,让萨拉·菲尔的灵魂终于得以安息。没有埋葬同性恋的陈词滥调,最后的女孩既不是纯洁的处女也不是异性恋(最后的女孩,The Final Girl Trope,指惊悚恐怖作品里幸存到最后的女孩总是纯洁无辜的异性恋处女,因此不被“邪恶”所玷污从而得以幸存)这就是当女性创作者意识到了厌女症并决心与之抗争而得到的美丽结晶。

另一种对邪恶的女巫套路的反转是2021年的真人版《库伊拉》。1961年迪士尼的动画电影里,库伊拉是一个没有什么故事背景的扁平坏女巫形象,她厌恶传统家庭观念,企图把小狗的皮扒了给自己做衣服,但她没有自己的故事,纯粹就是一个邪恶的符号而已。而21年真人版的《库伊拉》讲述了她的起源故事,她从一个一维的邪恶女巫变成了朋克偶像,她就是天生坏种,不是谁创造了她,而是她生来就是魔鬼本鬼,她坏得潇洒,她坏得坦坦荡荡,她挑衅社会既定性别规范,她是库伊拉。与此同理,《杀死伊芙》里的小变态之所以吸引人就是因为她天生坏种且不对此感到抱歉,而第四季的“向善”“寻找救赎”人物弧光则是史诗级的背离人物性格,劳拉·尼尔毁掉了历史上最经典的坏女人角色。

同样的,蛇蝎美女也是非常古老的套路,吕泰涅斯特拉、莎乐美、狐狸精,她们美艳惊人,利用自己的女性魅力勾引、腐化男人。而现代影视里的蛇蝎美人起源于二战之后。二战期间许多女性走出家门参与工作甚至参战,但战后,社会却对能独立自主的工作女性感到恐惧,要求女性回归家庭,于是好莱坞顺势创作出了与传统家庭主妇相对应的蛇蝎美人形象。所以典型的蛇蝎美女拜金,通过工作养活自己,性开放却鄙视婚姻,不过乐于勾引男性再背叛他们以达到自己的邪恶目的。尽管她热情地勾引男子,但她是个冷酷无情的贱人。她聪明独立性感并非常了解自己的能耐,但她却用这些优势来玩弄男性。通过男主人公的视角,我们看到了一个精明狡诈放荡的致命女人,通常她们会因为恶有恶报而没有好下场,而男主会因为与致命女人的接触而变得更加尊崇另一个天真的落难少女,或者一个适合当贤妻良母的甜美女孩。

所以没错,蛇蝎美人确实是个起源于男性凝视的角色套路,她们反映了男性的性///焦虑——对婚姻不忠的担忧、对独立女性的恐惧、对掌握性自主权女性的害怕——但男性创作者巧妙地把这些焦虑投射在了女性角色的身上,引导人们憎恨任何哪怕只有一丁点类似的女人。如果我们跳出“蛇蝎美人”的盒子思考,一个致命女人的形象可以远远不止以上有限的几个特征。在恐怖电影《詹妮弗的肉体》里,詹妮弗是典型的致命女人——她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拉拉队队员,她性感火辣,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魅力——她实际上真的引诱并吃掉男孩。但同时,她和学校里安静的书呆子妮蒂是最好的朋友——完全不符合典型青春电影里讨厌书呆子的刻薄拉拉队员刻板印象——她甚至对妮蒂有些显然是超越友谊的感觉。相似的主题的电影《前程似锦的年轻女人》里,凯西因为强///奸后自杀而失去了朋友妮娜,她因此郁郁寡欢,甚至退了学。她爱妮娜,这么久了还会时不时去探望妮娜的母亲。到了晚上,她在就把假装醉酒,等男人占便宜的时候突然“清醒”过来,惩罚那些性别歧视的男人。两部电影都是强///奸复仇类型电影,均由女性导演制作——与《我唾弃你的坟墓》这样的强///奸复仇白男幻想电影形成了巨大反差。三部作品都是女性遭到男性侵///犯(《詹妮弗的肉体》是以恐怖元素隐喻)后复仇的故事,但《詹妮弗的肉体》《前程似锦的年轻女人》并不把暴力和残忍当做噱头,而是专注于女性本身——比如詹妮弗被献祭之后的奇怪行为,比如凯西在失去朋友后的郁郁寡欢。这些都体现了创伤后的应激状态。《坟墓》就不要说了,80%的强奸加害者都是认识的人,而《坟墓》里偏偏是白男自以为的“陌生人强///奸”。

更进一步的,《詹妮弗的肉体》《前程似锦的年轻女人》不仅仅是通过单纯报复加害者的行为控诉暴力:两部电影都间接或直接地挑战整个强///奸文化、整个系统性纵容性///暴力的社会。妮蒂从喜欢那个利用并献祭了詹妮弗的男孩乐队到质疑人们对他们的喜爱,再到杀光他们让他们再也不能利用年轻女孩。凯西不仅仅惩罚想占醉酒女性便宜的随机男性,更是惩罚当年造成她朋友死亡的所有沉默的帮凶。凭什么认为那些利用粉丝热情的乐队男孩,那个沉默观看暴力事件的瑞安是“好男人”(The Nice Guy Trope)?正如近年来的米兔运动和黑命也是命运动所指出的那样,当一个不性别歧视、不种族歧视的男人/白人是不够的。当一个人说“不歧视”的时候,指的是自己不歧视、面对来自他人的歧视时被动的、沉默的。这实际上说明了ta们实际上仍是歧视者,因为如果不歧视的话,为什么保持沉默、纵容歧视?沉默的帮凶是强///奸文化是种族主义文化的一部分。不要被动的不歧视,要主动的反性别歧视、反种族歧视,要认识到沉默就是助长歧视。

“前程似锦的年轻女人”这个标题甚至来自真实事件,斯坦福大学一个男学生强奸犯,被法官以“前程似锦的年轻男人”为由轻判。《詹妮弗的肉体》里,詹妮弗因为男性将她献祭而成为食人魔。《前程似锦的年轻女人》里,妮娜是被所有默许性暴力行为的相关方逼得最终自杀。而向男人复仇的蛇蝎女人,是被性别歧视的社会打造成这样的。但也她们不仅仅是扁平的“男人害的”女性反派,她们对女性苦难有着深刻而痛苦的认知,她们是聪明的策划者,她们是纵容性暴力的失衡社会里尖锐质问性别暴力常态化的黑暗义警。

《前程似锦的年轻女人》是一部后米兔时代的电影。它体现了米兔运动对系统性暴力的反思,11年前的《詹妮弗的肉体》提出了几乎一致的问题,但得到的评价和2020年这部电影大相径庭。尽管这几年来《詹妮弗的肉体》因为以上理由在粉丝圈中得到了重新认可,但在当年,这部电影被性别歧视的影业营销成“给男孩看的《暮光之城》”,尽管女性创作者说是拍给女孩看的,这也直接导致了《詹妮弗的肉体》的口碑扑街,因为完全搞错了目标人群。梅根·福克斯和阿曼达·塞弗里德那段姬烈的吻戏被当做宣传的唯一重点,正如梅根·福克斯后来抱怨自己的性感被影业当做营销的工具,影业热衷于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只为宣传而不在乎她的想法和感受,而反过来,媒体以及男性影人又将敢于表达自己的梅根·福克斯塑造为酷女孩(The Cool Girl Trope)(喜欢她的时候)、脾气糟糕难搞的肤浅性符号(Sex Symbol)(不喜欢她的时候)。类似的,玛丽莲·梦露当年也有几乎一样的被媒体随意抹黑的经历。这又是一个影视行业高度性化性少数女性(梅根·福克斯是出柜的双性恋、她扮演的大部分角色也都是双性恋)、随意使用后又抛弃的例子。

 

“不像别的女孩”的角色们

酷女孩“不像别的女孩”(Not Like the Other Girl),她们很冷静很有趣很随和,她们性感火辣并似乎不需要努力就能保持身材,她们不喜欢传统上女性气质的东西也不喜欢“其他女孩”一起玩,她们喜欢的是传统上认为男性喜欢的事情,比如运动、汽车、机械、喝啤酒打高尔夫,她们和男人/男孩们打成一片,但她们被男人/男孩们普遍爱慕着,她们对书呆子男孩和对明星橄榄球运动员男孩的兴趣一样大。这个套路首先由《消失的女孩》(更为人所知的中文翻译是《消失的爱人》(Gone Girl),但我认为这个翻译非常糟糕,尤其是Gone Girl对应的是Cool Girl)的作者、以及同名电影的编剧吉莉安·弗琳提出,她一针见血地指出,这种“完美的酷女孩”并不存在,“尼克爱上了一个我假装成的女孩”“酷女孩从来不会对她的男人生气。她只是以一种懊恼的、充满爱的方式微笑”,她们是男性幻想出来的女性形象。《消失的女孩》里通过艾米的视角,戳破了“酷女孩”的男性幻象,再通过艾米如何对她的丈夫失望并选择复仇的故事建立了一个非常立体的女性形象。《消失的女孩》里的艾米·邓恩,她是家庭主妇,是酷女孩,也是蛇蝎美女、女性反派,她不像别的女孩,但人们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地支持她的冷血复仇。为什么?因为她超越了任一个刻板的角色套路,她让观众产生了共鸣。传统上酷女孩在爱上男主人公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故事,她虽然是性感漂亮的女孩,但却是男人最想要的兄弟般的朋友。有点基,不是吗?酷女孩反映了男性的同性欲望——有着女性的外表。而对于这个女性角色来说,她的反应是被动的,她没有自主权,而《消失的女孩》里,艾米有着完全的自主权,所以即使她的计划遭遇了意外,她也能很快恢复过来、随机应变。

尽管《消失的女孩》里的艾米·邓恩得到了许多观众的支持,但也有许多声音批评《消失的女孩》里的女主人公残忍、狡诈、黑暗、怨毒、利用女性特质,是反女性、反女权的。作者本人甚至不得不站出来发言,表示“女性角色当然可以成为反派、坏人”“把美好和女性特质强行关联、认为女人不可能是坏人才是反女性”。男性反派可从来没被指责“太黑暗不够男人”“利用男性魅力干坏事”,事实上男性一直利用男子气概干坏事,男黑帮电影被认为是男人必看电影,这样双标的影评非常讽刺地反映了深层次的性别不平等。

更进一步的,《复仇联盟》里的黑寡妇也可以看做是酷女孩角色。她在一个男性占绝对多数的团队里非常受欢迎,她有着斯嘉丽·约翰逊的脸,同时又是“男性队伍中的一员”,她给予其他复仇者男孩们所做不到的情感支持,她是将团队粘合在一起的胶水,但从来不会抢走男性主角们的风头。尽管她很有能力、能暴打老鹰眼,但她总是穿着紧身衣战斗——必须确保露出乳///沟——我是说,谁这么穿战服啊胸部难道不更需要保护吗,美国队长的大胸可只露了就那么一次——还是在他被丢进铁罐子里打蛋白粉的那次(相比之下,《黑寡妇》电影里寡妇们的制服就好多了——至少保护了胸部)。她的故事也总是聚焦于她的爱情生活,就连在戏外,斯嘉丽·约翰逊也总是被问到打扮/爱情相关的问题,甚至还被男合作演员称“黑寡妇就是个荡妇”。她是象征性的女人(Token Women),也就是所谓蓝妹妹原则(The Smurfette Principle),既一个主要角色的团队里只有唯一一个女性,并且这个女性几乎总是异性恋白人女性【类似的,象征性黑人(Token Black)套路里,一个主要角色团队里只有一个象征性有色人种,并且这个有色人种几乎总是异性恋男性,这个时候,有色人种的经历被强行概括为男性经验,尽管对于有色人种女性来说,她们经受的是种族身份和性别身份多重的交叉的歧视】。

虽然象征性的蓝妹妹可能给人一种进步的、获得代表性的假象,没错,它是可以赋权,因为女性总是被教导不如男性,这不是真实世界的模样,因为你我皆知女性大约占这个地球上总人口数的一半,在有色人种里也是这样。象征性女性角色的问题在于,它不能代表大部分女性,强化了“女人=异性恋白人女性”的观念,非异性恋的,非白人的,非传统女性气质的女性被消失了,高度女性化的异性恋白人女性的经验被当做唯一的女性经验,而在此之外的女性都被认为“不够女性”。这不仅贬低了其他女性的经历,也让蓝妹妹们与其他女性隔离开来,仿佛更优秀的女孩从不和其他女性交往,只和男性打交道。这暗示了“女性只有像男人们一样”或者“和别的平庸女孩不一样”才是优秀女性的标准。比如刘慈欣的科幻“巨作”在翻译成英文的过程中,被女权主义编辑修改掉了一千多处的性别歧视内容,其中不少便是“她不像其他女人”这类形容,非常直接的体现了在性别歧视的男性视角下“优秀的女人=在整体上次于男性的女性群体里矮个拔将军”的陈腐观念。而海莉·斯坦菲尔德在她的歌《大多数女孩》(对不起我必须引用Hailee我滴宝🥺)里写到,“‘大多数女孩’聪明强壮且漂亮,‘大多数女孩’努力探索不可阻挡,‘大多数女孩’奋斗每一天,没有两个是一样的,我想成为‘大多数女孩’”就是一个很好的反击“不像(别的)大多数女孩”流行性别规范的例子。另一方面,因为蓝妹妹们是象征性的女人,所以她们的故事被认为是次要的,所以她们总是被边缘化被降格为给男性提供情感支持的工具。所以会有那句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不能生孩子=怪物”的台词(乔斯·韦登——你会永远被大家吐唾沫,不仅因为这个,还因为在《吸血鬼猎人巴菲》里埋葬同性恋,以及职场霸凌)。所以直到漫威第十二年(后来还延迟了上映)、第四阶段我们才等到《黑寡妇》电影——她在当前时间线上还已经被草草杀死只为让团队里的另一个男性角色完成他的冒险。

2021年由女性执导、女性制片(值得注意的是,斯嘉丽本人也是制片之一)的《黑寡妇》里修正了很多漫威早期的性别主义问题,比如让叶琳娜用黑色幽默的语气叱责红卫兵,说她们没有子宫(这句台词出自女性制片之手)。在红卫兵(男人)眼里看来,红房间让她们成为了高效的、令人尊敬的杀手,但对于女性来说,红房间并不能让她们成为更好的杀手,只带来了无尽的恐怖和暴力以及缺乏身体自主权。对于寡妇们来说,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自己的思想是最恐怖的事情,而男人只会肤浅地假设“不能有孩子”是发生在一个女人身上最糟糕的事情。以及,开娜塔莎的经典降落姿势的玩笑是叶琳娜的演员弗洛伦斯·皮尤加的,因为她在拍摄之前接受体能训练想试试这个姿势,于是问各英雄的降落姿势合不合理,结果教练跟她说寡妇的降落姿势可以做到但绝对会粉碎膝盖,她大受震撼,在片场跟斯嘉丽讨论这个姿势,最后开的玩笑改成了电影里的笑话。

不同于天生具有神力的神奇女侠或者获得了超能力的惊奇队长,黑寡妇并没有超能力。所以与单打独斗的神奇女侠和惊奇队长不一样的是,我们看到了《黑寡妇》里失散多年的姐妹重逢,再加上“母亲”梅琳娜【实际上她们之间都没有血缘关系,并且仅仅是因为共同的经历和创伤重新联系在一起,这完全可以看做是姐妹情谊(Sisterhood)的联结】联合起来一起一劳永逸终结了红房间的恐怖统治,让其他寡妇们再也不用继续经历无尽的恐怖。德雷科夫统治的“红房间”也可以看做是一个系统性压迫的隐喻,他认为女性是他统治世界的“资源”,所以他从世界各地源源不断地获取这种资源、把她们置于高压控制之下为他所用。在娜塔莎叛逃之后(“杀死德雷科夫”作为加入神盾局的条件,一种象征性的“结束男性统治”),他的红房间项目却并没有因此消失只是转向地下(或者不如说,“天上”?),并启用了更加隐蔽更加保险的精神控制。虽然最终娜塔莎和德雷科夫进行了一对一的对决,但由男性雇佣兵组成的保镖队伍,荷尔蒙控制的“禁止攻击”机制和德雷科夫控制寡妇们攻击娜塔莎以便自己逃走,暗喻了父权制度下的系统性压迫:不是杀死德雷科夫一个人就能结束系统性压迫,压迫是由整个系统完成的。《黑寡妇》结尾里,被解放的寡妇们回来帮助寡姐和寡妹一家,以及在《鹰眼》里确认了叶琳娜从那之后一直在解放其他的寡妇。《黑寡妇》电影用姐妹情谊和女性联合毁掉红房间的剧情反诘了一贯的个人主义女性超英套路,质疑了“不像别的女孩”套路,为女权主义、超级英雄作品提供了另一条道路,这也是米兔运动的主旨:质疑系统性不公正不平等。

尽管《黑寡妇》(包括《神奇女侠》《惊奇队长》)有着这样那样的优点,反转了许多男性超英电影里的一贯套路,但她们都被放在显微镜下,被男粉丝和男影评人不断挑错。要说《黑寡妇》最大的问题就是,在终于把娜塔莎·罗曼诺夫的声音还给她之后,她却早早被写死,不再有继续发展的机会。但这是漫威和迪士尼的问题,而不是《黑寡妇》的。大量针对女性超级英雄电影的批评除了影视圈和粉丝圈根深蒂固的性别歧视之外,还有一个根本原因就是,女性超级英雄影视实在是太少了。如果黑寡妇、神奇女侠和惊奇队长像超男蝙蝠男小丑一样被拍了114541遍,粉丝们争论的重点恐怕是哪个导演拍的神奇女侠最好,而不是盖尔·加朵的胸部大小或者布丽·拉尔森的面部线条或者斯嘉丽·约翰逊的紧身衣。

我的分析似乎是越写越长了(大笑),但我却发现好像还有太多的东西没来得及讲,为了大家的用眼健康,我们还是下一期再见吧(我是说,如果我熬过期末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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